今天上午在西单的邮电大厦开会, 结束之后, 正好旁边是中国联通的电报大楼. 于是想起来之前synsun说过现在还可以发电报, 就进去了.

电报局就在一层, 屋子里特别冷清, 进门第一个柜台就是电报专用柜台, 其它的几个柜台有卖手机, 有办宽带.

排号的大婶也挺和善. 问我办啥业务, 我说发电报. 她说现在电报不像以前那样12小时内到达了, 可能要两三天. 我说没问题, 多少钱? 她说没多少, 一个字一毛八.

然后给了我单子, 像这样, 需要填电话号和地址：


排号的大婶说你先填着啊.

正填着, 一会儿办业务的大姐吃完午饭回来了.

我把填好的单子交给她.

她安静地打开了一台IBM PC 300GL台式机, 上面跑着WIN95, 和一个”北邮现代电报终端”.

然后她打开了电报码输入法, 用纯数字来输入收件地址和电文.

像这样：

（这时我才知道, 收件地址是要算钱的…早知道就）

她安静的一封一封的输入, 偶尔遇到生僻的汉字会停下来翻一翻手头的电码本.
过了一会, 她指着电码本上一堆带口字旁的字说, “喵”这个字没有, 换个吧~

打完一条, 旁边的针式打印机就会出一张字条, 上面有电文和收寄局.

然后, 她把打出来的字条都给我, 让我核对无误签字. 本来我想说没事直接寄吧寄吧, 但是看到她那么认真, 我就拿过来仔细对照了一遍电话和姓名. 果然还找到了一个, 收件人漏了姓氏.

我说还能改吗, 不能改就算了, 应该能寄到. 她说没事我改一下.

改完了, 她顺手还帮我把另一条地址冗长的电报里的地址缩减了一下. 因为对方的电报收寄局是可以以代码来表示, 不需要文字写到内容里.

最后, 她仔细的用胶水, 把针式打印机打出来的字条和我填的单子, 一封一封的粘好.

然后开发票, 收钱.

她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纸的零钱盒, 找了我零钱, 还有6分钱硬币.

突然意识到, 我刚刚在用的, 是中国二十几年前最快、最紧急、最重要的通讯方式, 没有之一.

游子、情侣、父母, 就靠着这种延迟达12小时的通讯方式, 分享着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.

我们生在了一个伟大的时代.

2016-12-08补充:

45岁的陈宝凤(图中女性), 是现今大楼报务岗上最”年轻”的员工, 自称”愤青”的她扎着马尾辫, 干起活来干脆利索, 接受采访的时候, 她在收报机、发报机之间来回穿梭, 一刻也不闲着.
做报务员前, 陈宝凤在电报大楼销售业务部工作, 2014年11月5号上午, 大楼领导突然把她叫过去, 说报务岗要人, 问她愿不愿意去. “我当时脱口而出‘愿意’! “领导让她好好斟酌, 也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. “我回家一说, 儿子首先就唱起了反调, 他挺着急说, ‘妈妈, 现在谁还发电报, 电报快死了! 你去做报务员肯定挣钱少’. “听了儿子的话, 陈宝凤百感交集, 她突然发现自己甚至从没考虑过”钱”和”前途”, 但是这并未动摇她的选择, 所幸陈宝凤的老公投了支持的一票. “后来我俩一起哄儿子, 告诉他‘妈妈要做的事比挣钱更重要’. “
当年报务岗日常工作中的”水情电报”全天每隔三小时就要向各气象局发送, 也就意味着陈宝凤不再是朝九晚五的规律作息, 经常要通宵值班. 而面对同样让她”头疼”的公电电报, 陈宝凤也有自己独特的秘籍. “白何廷是我的师傅, 他每教我发完一次报, 我就会把已经完成的报样再复印一份, 把师傅强调注意的地方做标记, 再把自己掌握不好的地方多练习. “日复一日, 她将发报记录累积成一叠厚厚的册子, 陈宝凤说, 这么做还另有用意, “白师傅马上就要退休, 之后我和王师傅都要独当一面, 有这些笔记, 心里更踏实. “